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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小说候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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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文字原创,图片引自网络。

天凉了,满眼萧瑟,像极了草头青黄不接的头发。

草头是个老头,瘦,竹竿样摇摇晃晃。老婆子跟他一样,瘦,可是眼角和下巴层层叠叠挤满了故事。

老两口几年前来到这里,守着闹市区,接送外孙女上下学。

外孙女每天蹦蹦蹦,一出门就进了小学校园。路虽不远,可住在学区房里,草头两口常常觉得孤单,还有喘不上气的感觉。

一天,天快黑了。夫妻俩枯坐着,望着窗玻璃,上面的告示闪闪发光——“拟出售”。

话说前一天,房主磨磨蹭蹭走来,道:“你们另找住处吧,我三儿子结婚等钱用,房子不租了。”

草头有点懵,急切间可去哪里找这么便利的地儿?

“宽限两天。”草头老婆央求道。

“顶多缓一星期。”房主撂下这话,消失了。

打量着已经熟稔的老房子,草头老婆心里不是滋味,道:“他爹,咱抓紧看看别的住处?”

草头不吭气。

周末到了。闺女大芒从老家顶着半拉月亮过来,进门的刹那,身子扁平,声音扁平,像一面移动的墙。

这边,老头老婆儿两张老脸合一块儿,抵得上另外半拉月亮,巴巴地望向闺女。

大芒在县城开了家游戏厅,总不得闲,抽空才能来看爹妈和孩子。

家人聚齐,不及诉说别情,满屋子嘤嘤嗡嗡的尽是房子、房租、水电费。外孙女不堪其扰,捂耳朵逃离。隔壁婴儿咿咿呀呀的喊声丝丝缕缕,衬得一墙之隔的三个大人越发像爆炸的宇宙。

老婆儿试探着问闺女:“咱啥时候也买套房?”

大芒一听,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节,腮帮子一鼓一鼓地,咋瞅咋像青蛙。

看来这一计划打水漂儿了。

同时打水漂儿的还有时间。纵使一家人齐出动,打电话,问人,看了不下10家,可合议迟迟未形成,不是住处离外孙女学校远,就是房租谈不拢。

距房主通知的最后期限只剩一天了。

草头一家挪挪蹭蹭,好不容易又找了一处老房子。

“我这房子虽然旧点,但是临街,将来咱不住了,或是租,或是卖,不愁找不着对眼的人。”新房主喋喋不休,一张胖脸像极了硕大的水球。

“一年房租两万块哩。”草头老婆啧啧道。

大芒默默地看看妈,一边吸冷气,一边签合同。

一锤定音。笼罩在一家人头上的阴云暂且褪去。

接下来,搬家,布局。大卧室归草头老两口,小卧室归外孙女。客厅一角,摆张从旧货市场买来的沙发床,算是大芒的临时栖息地。

忙完了,大芒回去了。外孙女目送妈妈离开,愣怔了两分钟,开始祸害沙发床,用铅笔在上面戳戳戳,弄得跟筛子似的……

时间不长,家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,是草头小舅子麻爪和他孙子。俩人占据了沙发床,住下就不走了。

“城里的幼儿园就恁好?”草头老婆背地里发牢骚。然而,一转身,就给营养不良的小男孩买了两堆零食。

草头摇头,只盼每天能睡个安稳觉,因为,来寄宿的这孩子打小就是“夜哭郎”。

草头建议小舅子就近找个活儿干,起码,把一老一小的吃喝挣出来么。

麻爪不同意,声称自己从没干过体力活,更别说这把年纪还要出去仰人鼻息了。

“算了,”草头老婆劝老头子,说,“他年轻那阵儿就吃不得苦,要不,媳妇后来能跟别人走了?”

唉,过好日子,都想过好日子,可这日子到底咋个过法哩?秃噜嘴说不出囫囵个儿来。

好在麻爪爱吃,也愿意鼓捣饭菜,给他姐帮把手,偶尔帮忙接草头外孙女放学。草头便睁一眼闭一眼,不多言语了。

谁料来年开春,麻爪腿摔伤了,回老家静养,换他儿子麻溜儿两口儿二二四四地来了。

“哎呀妈呀,姑,你这房子恁宽敞,快赶上我家大瓦房了。”麻溜儿媳妇乔张作势,一个劲儿拍大腿。

草头两口子面面相觑,暗地里牙疼。

无奈,草头和麻溜儿爷俩合住大卧室,让老婆子和她侄媳挤到自己外孙女的小卧室。外孙女嘴巴撅得比房檐高。

大芒对此颇有微词,当着表弟的面敲敲打打,道:“这房子是啥风水啊?真是刚飞走个马蜂,又来了蝗虫!”

麻溜儿装听不见,该吃吃,该喝喝。

同住的人多了,越发热闹起来,像开音乐会一样,有协奏曲,有独奏,有大合唱,还有偶尔的冷场。

大芒跟她妈咬耳朵:“你歇着!活儿让他们两口子干!”

草头老婆素来惯着侄子,任他借着出去找活干的由头一天半天地逛。倒是对侄媳,颇能端起姑婆婆的架子。

这位侄媳善烹饪,更擅长云手,常哄别人择菜刷碗,且出言不逊,无论什么场合,说扫谁面子就扫,久而久之,草头老婆竟怵她几分。

一个月后,麻溜儿成功打入一家食杂店,媳妇在小学门口摆了个烧烤摊儿,接“夜哭郎”上下学的任务竟渐渐地落到了草头头上。得亏“夜哭郎”嘴甜,一口一个“好姑爷爷”地叫着,草头心里多少平衡了些。

天长起来,可是阴晴不定。

草头租住的房子在鸽哨声声中重复一句车轱辘话:“这一天天的……”

这话是大芒丈夫小心说的。前段时间,小心驾驶着新买的皮卡车,捎来了草头的老羊皮袄和厚毡子,还有“夜哭郎”最喜欢的玩具,唯独忘了自己女儿的复读机。

“哎呀,这记性!”他赶紧哄闺女,说,“怪爸,怪爸。我这一从南方回来吧,光惦记着跑车赚钱了……这一天天的……”

小心回县城时,闺女赌气,没送他。可是,草头后来浇花时,分明从窗玻璃上看见外孙女小小的身影——她背对着傍晚的灯光,定定地站着,看不清眉眼和脸上的表情。

一转眼,又到秋天了。

路上瞧不见几个行人,倒是黑红白花各色车辆源源不断涌向学校方向。前面的车走远了,后面的车跟上来。草头看着,看着,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怅惘的微笑。

天上恰有一队大雁飞过,排着讲究的“人”字型,呼扇的翅膀扑啦啦拍打着空气和云朵。

草头倏地有种错觉——这些车也是候鸟,南迁的候鸟。不同的是,它们接上雏鸟后,会返回原点,不管翅膀有没有结霜,目光有没有地方安放。

“管他呢!”草头机械地走着,一边想小心啥时候开车接孩子回家过年。

远处,一枝残存的红叶辉映着鳞次栉比的城市灯光,仿佛也长出了两只巨大的翅膀,把草头因为胡思乱想而显得伟岸的身影一忽儿拉得长长的,一忽儿压得扁扁的,像极了多少年来唇齿相依的故乡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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